他语调微微上扬,“沈先生不妨……都说来听听?”
扫过陆德才阴沉的脸色,又掠过韩军微阖的双目,沈晦心念电转。
他清楚,此刻若全然装作无知,反而显得刻意,难以取信于人。但若是将所知的“六器”隐秘和盘托出,无异于将筹码尽数交出,主动权便彻底落在了对方手中。
须臾之间,他已有了计较。
沈晦向后靠了靠,看着周海鹰,不答反问:“周先生费这么大力气,甚至不惜用上‘水坑’货、‘万瓷阁’收货和两重连环局,就为了问我这个?”
他顿了顿,语气平和,却字字清晰:“那盆子若真只是寻常的古董,怕也入不了您的眼,更不值得先前那番试探。所以,‘门道’不在盆上,而在盆外……我说得对吗?”
陆德才鼻息微重,韩军手中的折扇又轻轻摇了起来。唯有周海鹰,神色丝毫未动,只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、近乎赞许的光。
“说下去。”
周海鹰声音平稳,听不出任何波澜。
沈晦不再兜圈子:“那水仙盆是宋代秘色瓷。但底足打磨的痕迹,处理得太‘干净’了,干净得不像是传世旧物,倒像是……”
他略一停顿,吐出两个字:“被人精心‘养护’过,或者是特意隐藏……”
“隐藏”二字,他说得意味深长,而且故意不往下说。
韩军摇扇的手停了下来。陆德才更是紧张得双手都在抖。
沈晦继续道:“更巧的是,我昨晚恰好听人提过一桩旧事。大约三十年前,景德镇那边,出过一批很特别的东西。据说件件都指向一个地方,一个谁也没真正见过的‘大水坑’。而那批东西散落前,最后经手的人里,似乎就有位姓易的先生。”
他话音落下,房间里落针可闻。陆德才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,韩军则垂下眼,盯着自己手中的折扇,仿佛那竹骨上突然生出了花。
周海鹰脸上那层礼节性的微笑终于缓缓敛去。他不再靠坐,身体微微前倾,那双平静的眼睛此刻锐利如刀,紧紧锁住沈晦。
“沈先生!”
周海鹰缓缓开口,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许,“知道得太多,有时候未必是福气。”
“我是不如周先生福气深厚。”
沈晦迎着他的目光,语气依旧平静,“你手里握线索,静待了十几年,还能如此沉得住气。”
这话像一根细针,轻轻刺破了某种维持着的平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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