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泼墨,沉沉地浸染着王府的飞檐斗拱,将那白日里尚存的些许鲜活气尽数吞噬。巡夜的家丁提着羊角灯笼,昏黄黯淡的光晕在青石铺就的路径上摇曳不定,如同荒野间飘忽的鬼火。他们的脚步声放得极轻,像是踩在棉花上,又像是生怕惊醒这深宅大院底下,那蛰伏了不知多少岁月的、不可名状的存在。
周绾君独立于闺阁那扇半开的支摘窗前,夜风带着池塘水藻特有的、若有若无的腥气,拂动她未绾的青丝,冰凉地贴在她光洁的额角。白日里镜园那一幕幕,如同用滚烫的烙铁,深深地烙刻在她的脑海深处——王老爷立于柳荫下,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懦弱与妥协的脸上,竟浮现出那种混杂着狂热、渴望与病态期待的扭曲神情!那不是她认知中那个或许平庸、或许惧内、但至少维持着基本体面的父亲,那是一个被某种黑暗权欲彻底腐蚀了心魂的、陌生的怪物。湖面倒影里无声的惨烈厮杀,岸边姨娘们接二连三的昏厥呆滞,大夫人那完美面具下的非人冰冷,以及父亲那令人骨髓发寒的眼神……这一切交织成一张巨大而无形的罗网,正将她,将整个王府,一步步拖向万劫不复的深渊。
她不能再坐以待毙,不能再任由猜疑和恐惧啃噬内心。
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枚冰凉坚硬的破镜石胸针,粗糙的银质边框与温润的紫水晶形成奇异的触感。周绾君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决绝。她猛地转身,未唤睡在外间的冬梅,只从衣架上取下一件墨色暗纹锦缎斗篷,将自己从头到脚裹紧,如同一抹真正的游魂,悄无声息地滑入沉沉的夜色里。目标明确——王老爷位于前院与后宅交界处的外书房。那里是他处理所谓“正事”的地方,也必然藏匿着他与镜魇勾结的诸多秘密。
与外间的一片死寂不同,书房此刻竟反常地透出明亮的烛光,从那扇紧闭的紫檀木雕花门扉缝隙中流泻出来,在廊下投下一道狭长的、摇曳的光带。两个本该精神抖擞守夜的小厮,此刻却歪靠在廊柱下的阴影里,脑袋一点一点,发出轻微的鼾声,姿态透着一种不自然的僵硬。周绾君心下一沉,屏住呼吸,如猫般轻盈地贴近门扉。里面传来细微的、瓷器与硬物轻轻碰撞的清脆声响,以及……一种压抑的、带着难以言喻的兴奋感的低语,断断续续,听不真切。
她不再犹豫,胸腔内的心脏如同擂鼓般狂跳,几乎要撞碎胸骨。她深吸一口带着夜露寒意的空气,用尽全身力气,猛地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房门!
“哐当——!”
门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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